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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安城上空悬着一轮炽烈的骄阳,灼热的日光将朱雀大街的青石板烤得滚烫,连两侧百年槐树的叶子都蔫蔫地卷曲着,蝉鸣声嘶力竭地刺破凝滞的空气。然而皇宫深处却弥漫着一股反常的寒意——御膳房特制的十二座青铜冰鉴沿着太液池畔蜿蜒排开,每座冰鉴都雕刻着不同的瑞兽纹样,从狻猊到貔貅,张牙舞爪地盘踞在寒冰之上。白雾如纱幔般缭绕升腾,隐约可见冰层里冻着的牡丹花瓣,那还是三月里从洛阳快马加鞭送来的"姚黄魏紫",花瓣上的晨露都凝成了细碎的冰晶。每走三步就能闻到新换的龙脑香,这产自婆利国的香料混着冰雾,在回廊间织成一张无形的蛛网。太后在紫檀屏风后轻抚鎏金手炉,炉内银骨炭的余温透过错金纹路渗入她苍白的指尖。忽听得冰鉴底座传来机关转动的咔嗒声,像是毒蛇吐信般细微却清晰。沈知白垂首为她斟茶时,青瓷盏中浮沉的君山银针突然直立如剑,她瞥见冰雕骊山宫阙的飞檐上凝着水珠,那半枚羊脂玉印正在融化的冰晶里若隐若现。这是废太子旧部惯用的双鲤印,两条鲤鱼首尾相衔的纹路间,印纽处缺角正是当年政变时被御林军的陌刀劈出来的——据说刀锋划过玉印的瞬间,迸出的火星点燃了含元殿的帷幔。
中层的鲥鱼脍薄如蝉翼,在冰雾中铺展出《千里江山图》的轮廓。尚膳监总管亲自执刀雕琢的鱼鳞纹里,藏着三根淬毒银针——最致命的那根斜插在青绿山水间的渔翁斗笠上,针尖泛着幽蓝的光,恰似画中樵夫腰间若隐若现的短刀。沈知白数着席间众人的动作:裴砚之的象牙筷在画中瀑布处停顿,筷尖挑起的鱼片映出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杀意;大理寺卿的勺柄碰倒了松针冰雕,碎裂的冰渣里滚出半颗孔雀胆;而那位穿绛紫袍的老太监,正将乌梅汤举到唇边,碗底沉淀的暗红色果肉像极了凝固的血块。
暗格里的液体晃出诡异的紫红色。真正的乌梅汤该有陈年梅子香,此刻却飘着曼陀罗花甜腻的腥气,这味道让沈知白想起去岁在诏狱见过的"笑阎罗"——那毒药会让死者在狂笑中抓烂自己的喉咙。老太监仰头饮尽的刹那,沈知白看见他喉结上的旧伤疤——那是二十年前玄武门之变时,他为护驾被叛军箭矢所伤留下的,箭镞上淬的孔雀绿至今还在疤痕里泛着青光。
"先帝临终前明明立了血诏!"老太监突然掀翻案几,琉璃盏在汉白玉阶上摔得粉碎,飞溅的碎片划破了歌姬的罗袜,露出脚踝上蝴蝶形状的刺青。他枯瘦的手指直指龙椅,镶金护甲在日光照耀下竟渗出黑血,那血珠滴在冰鉴上,瞬间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,"你藏在佛龛后的..."
一道银光破空而来,沈知白下意识抬手,飞刀擦过她袖中暗藏的玄铁镯,镯上饕餮纹的双眼在碰撞间迸出火星。老太监被钉死在描金柱上,柱身"海晏河清"的鎏金篆字正好贯穿他的咽喉。血珠溅在她月华裙的银线木芙蓉上,转眼就腐蚀出焦黑的洞——原来刀刃也淬了毒,这"红颜枯骨"的配方与当年毒杀贤妃的竟是一模一样。
裴砚之弯腰拾起滚落的冰雕残片,指腹摩挲着内壁刻的"雨水"二字。这个代号属于废太子麾下最神秘的刺客组织,他们总在节气交替时动手,上次"惊蛰"行动时,先帝最宠爱的白鹦鹉突然口吐人言,说出三桩皇室秘辛后暴毙而亡。沈知白忽然想起昨夜在司天台看见的星象:太微垣东侧有赤气贯紫宫,恰如先帝驾崩那年的天象,当时钦天监正说这是"荧惑守心"的变兆。
"尚膳监呈上的荷叶包,要用昆仑山雪水泡过的湘妃竹叶来裹。"裴砚之突然凑近她耳畔,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颈侧暗藏的毒针,那针尖沾着的"醉生梦死"足以让一头成年雪豹在三息内瘫软如泥,"你说...他们会不会把传国玉玺剁碎了包进去?就像天宝年间那场宫变,叛军把玉玺磨成粉掺进贵妃的珍珠粉里..."
太液池的锦鲤突然疯狂跃出水面,无数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血色,有几尾鱼腹上赫然烙着"受命于天"的篆文。沈知白望着漂满冰渣的池水,想起今晨宫女打捞起的那个沉甸甸的漆盒——盒盖内侧用金丝嵌着半阙《长恨歌》,里面装着半截发黑的食指,指甲缝里还嵌着御用的朱砂,那分明是批阅奏章时才会沾染的辰砂。池底忽然传来沉闷的机括声,十二座冰鉴同时转向太极宫方向,冰层里的牡丹花瓣竟在盛夏时节缓缓绽放。
太后指尖的鎏金手炉突然迸裂,银骨炭的碎末如星火四溅,在冰雾中划出数十道猩红的轨迹。沈知白旋身时瞥见冰鉴底座机关齿轮的倒影——十二瑞兽纹竟在青铜表面诡异地游动起来,狻猊的鬃毛间渗出墨色黏液,渐渐凝成"玄武门戍时"五个蚀文。这分明是当年政变的密令暗号,如今却像诅咒般在冰面上蠕动。
"小心冰雕!"大理寺卿的惊呼被骤然炸裂的鲥鱼脍截断。那些薄如蝉翼的鱼片突然卷曲成刃,带着淬毒银针激射而出。裴砚之反手甩出象牙筷,筷尖精准刺穿三片飞旋的鱼刃,最后一根银针却擦着太后耳畔掠过,钉入紫檀屏风的瞬间,整面屏风浮现出蛛网状的青黑色纹路——正是诏狱地牢特制的"阎罗笑"毒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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